长江南岸,石牌小镇依山傍水,江水奔腾不息,两岸崖壁陡峭如斧削。这独特的地理位置,让石牌牢牢扼守着通往重庆的水路咽喉。在那战火纷飞的抗战时期,石牌无可避免地成为了中日双方激烈争夺的战略要地。日军妄图借“鄂西会战”打通长江航线,进而一举摧毁中国军队的西南防御体系。1943 年发生在此处的战役,后来被史学家誉为“东方斯大林格勒保卫战”,永久地载入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史册。
第一章:阴霾压城
1943年5月,长江三峡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铅幕严严实实地罩住,阴霾沉沉,雾气如缕,紧紧地贴附在两岸陡峭的崖壁上。往日雄伟壮丽的江峡,此刻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,仿佛连空气都被恐惧凝固。
炮兵上尉赵振邦静静地伫立在山腰炮台上,神色凝重如铁。他的左腿曾在 1942年1月的第三次“长沙会战”中中弹,伤愈归队后,便一直坚守岗位。1926年,他踏入东北陆军讲武堂炮兵科,毕业后被分配到东北军模范队山炮连担任副排长。东三省沦陷后,赵振邦随部队撤入关内,被收编入国民党 12 军。1939 年至第一次“长沙会战”前,他有幸参加了高射炮速成集训,凭借战场上的出色表现,1942年晋升为副营大尉衔。
此时,他下意识地抬手擦去炮管上的露水,江风携带着远处隐隐传来的炮声,如同恶魔的低吟。他抚摸着那台略显锈迹的炮镜,身后那三十多座炮台,是1938年冬无数劳工挥洒血汗,一砖一瓦用钢筋混凝土浇筑而成;那些舰炮,则是1940年从悲壮沉没的战舰上拆解而来,共同构筑起这条坚固的防线。他轻轻抚摸着身旁那门德国造88毫米高射炮,这门炮三个月前刚从江阴要塞历经艰难运来,承载着往昔的荣耀与战友们的热血。
展开剩余82%“上尉,侦察机传来消息,荆门机场有异常动静!”通信兵小李匆匆跑来报告。小李来自湖南,1941年长沙会战中,家人惨遭攻入长沙的日寇荼毒,亲人不幸遇害,怀着血海深仇参军入伍。
赵振邦俯身通过炮阵潜望镜,远远看见北岸宜昌城隐匿在硝烟之中,影影绰绰,宛如一座被黑暗吞噬的巨兽巢穴,十万日军正盘踞其中。他深知,石牌一旦失守,重庆将直接暴露在日军兵锋之下,中国西南门户也将随之洞开,后果不堪设想。他们藏在山洞里的炮群,既要时刻警惕来自空中的威胁,又要随时准备抵御来自地面与江面日军的猛烈进攻。
“赵上尉!”高射炮兵营营长林毅少校大步走来。抗战前夕毕业于黄埔军校炮兵科的他,习惯把“火力配置、封锁、压制”等挂在口头。他拍了拍赵振邦的肩膀问道:“大战临近,检查火力配置!”
“长官放心,兄弟们都已严阵以待!”赵振邦挺直腰杆,坚定地回答。
在石牌战事打响前,有一位活跃在敌后的游击队女干部袁晓。她与林毅少校曾是高中同学,凭借这层旧相识,二人在一次秘密会面中,袁晓向林毅表明了游击队炸毁日军弹药库和粮草囤的计划,但缺乏足够的高爆炸药。林毅深知这些战略要地被破坏对日军的打击之大,经过一番权衡,他秘密提供给袁晓一批高爆炸药,这为新四军襄西游击队后来的破袭行动起到了关键作用。
第二章:烽火初燃
5月25日,黎明的曙光未能穿透战争的阴霾,仿佛一层无形的血雾笼罩着大地。日军“甲种师团”第39师团,作为先头部队的约2.4万人,已悄然潜行至曹家畈,率先向中国军队发起攻击。中国军队以第六战区司令长官陈诚为指挥,投入兵力达15万人,其中最能打硬仗的11师负责石牌要塞核心的固守。两军接战,炮火震天,双方在曹家畈的大朱家坪等地展开激烈交锋。
身处山腰临时指挥所里的林毅,已清晰地听到山脚下传来激烈的厮杀声,声声入耳,如重锤般敲击着他的心脏。参谋老张神色凝重地快步走来,递上一封电报。电报上胡琏师长“与阵地共存亡”的字迹刚劲有力,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。林毅紧紧握住电报,心中明白,这是一场毫无退路的生死之战。
上午九点,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,由远及近,震得人耳膜生疼。九架日军轰炸机呈整齐的编队,朝着阵地呼啸而来。
“开炮!”随着林毅一声令下,声音响彻山谷。三十多门高射炮齐声怒吼,领头的轰炸机瞬间被击中,拖着长长的黑烟,一头扎进长江,溅起巨大的水花。
然而,更多敌机如乌云般铺天盖地地涌来。赵振邦焦急地望去,只见木桥溪阵地的高射机枪喷射出一道道火舌,试图阻拦敌机。但日军轰炸机凭借着数量优势,依旧疯狂地朝着阵地扑来。
就在这时,一架俯冲轰炸机不顾一切地冲破火力网,朝着阵地投下炸弹。“轰!”炸弹在不远处炸开,巨大的气浪将赵振邦掀倒在地。他艰难地爬起来,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年前在第三次长沙会战中的惨烈场景。顿时振作起来的他,指挥从江阴沉船上拆下的88口径高射炮发射高爆弹,向侵略者发出最后仇恨的火焰。
下午时分,战事愈发胶着。小李跌跌撞撞地跑来,脸上满是惊恐:“上尉,日军坦克群突破我军防御前沿了!”
林毅领着赵振邦跑到山腰前突的一处阵地炮位,只见十几辆日军97式中型坦克呈攻击队形,横冲直撞地碾压过来,己方的前沿防御工事不断遭摧毁。林毅遂令炮台士兵担任警戒和炮弹传递,又令充当填弹手的赵振邦,急速撤下高射机枪的高爆弹改换穿甲弹,同时迅速调整炮口,瞄准后猛地开火。高射炮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,穿甲弹精准地击中第一辆坦克,坦克瞬间起火爆炸。第二辆坦克见状,试图后退逃离,也被炮击中履带,瘫倒在路中央。而更多的坦克在慌乱后撤中扎堆,随即遭林毅指挥的高射炮群的火力聚歼。附近的中国军队将士见状,顿时在阵地上欢呼起来。
战斗间隙,赵振邦望着往其他炮阵巡查的林毅身影,心里思忖战斗远未结束。他眉头紧皱,紧紧盯着北岸,那里的日军炮兵正在紧张地校准坐标,紧接着,更加猛烈的炮火攻击呼啸而至。
突然,一枚高爆弹在林毅指挥的炮台附近炸开,巨大的气浪将他掀翻在地。赵振邦见状,一边大喊着“救护兵”,一边急忙跑过去,一把扶起浑身是血的林毅。
赶来的救护兵帮林毅处理伤口后,与当地的一个山民一起将他抬出阵地,送往附近战地医疗站。林毅趁着救治后出现的片刻清醒,艰难地对赵振邦说道:“我恐怕不行了……阵地就交给你了,一定要守住,用密集的火力……配合好兄弟阵地的陆炮、舰炮……绝不能让小鬼子冲破防区!”
赵振邦双眼泛红,声音哽咽地说:“营长,你放心,我们的炮也不是吃素的!”
在担架上被抬着的林毅微微点头,缓缓闭上了眼睛。赵振邦眼神中满是悲痛与坚毅,他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愈发沉重。
第三章:绝地反击
5 月 31 日,战局迎来转机。美国志愿航空队的 P - 40 战机出现在天际,如希望的曙光。赵振邦敏锐地意识到,反击的时机已到,当即通过步话机下令高射炮群调整弹道,全力为友机护航。
战场上,一架寇蒂斯战机如利剑般冲向敌机群,与日军展开激烈空战。不幸被击中后,机尾冒着黑烟栽入江中。紧接着,六架日机在美军志愿飞机的猛烈攻击下,冒着浓烟坠入山谷。阵地上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,士兵们的士气空前高涨。
午后,日军似乎察觉到局势不利,从陆路、水路和空中发起最后的疯狂立体攻势。5月30日,在曹家畈附近的高家岭上,中日双方数千名士兵展开了长达三个多小时的白刃战,整个战场听不到枪声,只有刺刀撞击声、人的叫喊声,双方血流成河、尸横遍野。
而在此期间,袁晓带领的新四军襄西游击队正在敌后展开行动。他们利用林毅提供的高爆炸药,针对日军补给线位置上缺乏重点把守的弹药库、粮草囤等,不惜代价地频发夜袭。游击队员们分成多个行动小组,趁着夜色掩护,悄然向敌后渗透。接近日军补给线时,与日军巡逻队遭遇,双方展开战斗。新四军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灵活的战术,击退巡逻队,顺利抵达补给线,利用高爆炸药炸毁了日军的弹药库和粮草囤,致使日军补给线彻底瘫痪。
第六战区指挥部为鼓舞前线官兵的士气,及时通报了新四军取得的重大战果。赵振邦闻之大喜,随即下令将所有能调动的高射火炮分成水陆空三道交叉火力网,让日军战机、兵舰和坦克群在强大的火力网前不敢贸然进入。
6月2日黎明,小李兴奋地跑来报告:“上尉,我们开始反攻了!”
赵振邦拖着疲惫却又兴奋的身躯,缓缓走到悬崖边。他俯瞰江面,只见江面上漂浮着日军的残骸,而己方那些从沉船上拆下来的舰炮还在断断续续地轰鸣。他摘下帽子,对着江面深深鞠躬,轻轻抚摸着身旁的炮身,喃喃自语道:“营长,兄弟们,咱们守住了。”
战后,士兵们发现有三门高射炮的炮管因连续平射而微微弯曲,炮身上还嵌着日军坦克的碎片。赵振邦亲自在每门炮前立了牌子,上面用苍劲有力的字体写下“坚炮不朽”。
长江依旧奔腾不息,石牌保卫战的故事,如同一曲壮烈的战歌,激励着后人。此役后,有研究者认为,在这次“东方斯大林保卫战”中,国民党军合计伤亡一万人,日军约伤亡两万人,战损比例为1:2。此说法称日军丢下两千余具尸体后从石牌白刃战战场匆匆撤退,整个战役日军还损失45架飞机,75辆汽车,上百艘船舰。
1946年,当赵振邦得知重伤致残的林毅,在病榻上被军法处追究“通共”行为——石牌保卫战期间曾向新四军襄西游击队提供过高爆炸药,被逼无奈选择饮弹自尽。赵振邦在袁晓的帮助下掩埋了林毅的尸体后,目睹国民党统治政权的黑暗与腐败,受共产党的感召和袁晓的介绍,毅然加入中国共产党及炮兵部队。凭借丰富的炮兵经验和卓越的指挥才能,到了解放战争后期,他已成为我军高射炮部队的高级将领。解放后他与袁晓结婚,许多年后,他俩经常给子女讲述石牌保卫战的残酷战斗,让他们明白和平和新中国的来之不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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